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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场微小说:红薯

  县长的书房挂着一幅自己书写的书法作品——“当官不为民做主,不如回家卖红薯。”字为颜体行草,动若脱兔,矫若惊龙,几欲飞去。

  可是很奇怪,为什么最难忘的也是红薯?红薯汤,红薯疙瘩,煨红薯,红薯丝……蹉跎岁月,母亲将难吃的红薯做出了各种吃法,花样繁多,令人在艰苦中似乎又看到了希望,在倔强中依稀看到兀自挺立的美丽。

  母亲递过来的红薯,还冒着热气。水气氤氲,如梦似幻。如梦似幻的氤氲里,所有的坎坷都能跨过,所有的悲辛都被风吹散。

  “崽,趁热吃。吃饱了好有力气去上学。”当时的他一脸嫌弃,但却又无可奈何。不吃,就得挨饿;吃,又难以下咽。读书多了,才知道这种尴尬的情形叫“鸡肋”。

  有一天,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,悄悄揭开锅,发现锅里剩下的红薯,奇形怪状,支离破碎。剩下的红薯要么有虫眼,要么凹凸不平,要么干瘦如老人手指,除了皮基本上没什么肉。两行清泪落下,嘀嗒在锅盖上。仿佛时间的脚步,“嘀嗒、嘀嗒”。他转身背起黄帆布书包,大步踏入凛冽的寒风中,走进熹微的黎明,然后向学校一路狂奔。

  时光一去不复回。后来,他考上大学,毕业后从政。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,与民同苦同乐,经过不懈奋斗,当上了县长。

  生活变好了,住进套房了,坐上小车了,吃上美食了。躺在床上,看着身边的妻子和女儿,他回头想一想,这就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么?县长忽然又开始怀念在基层的日子。那些年,他身先士卒,和群众一起车水抗旱,一起铺路架桥,一起撒下春天的稻种。劳动结束后,一起吃着外焦里嫩的煨红薯,齿颊生香。

  想起红薯的味道。那种微妙的情感,又讨厌,又难忘。县长跟妻子说起这些,妻子嫣然一笑,“县长大人,你这是要忆苦思甜么?”

  母亲依然固守着那座土砖屋。父亲走后,母亲越发不肯搬到城里去住。每次到城里都是来去匆匆。听儿子说要回来,母亲伫立门口痴痴张望,白发飞扬。

  “有的,有的。你要吃,我就准备了很多。”母亲颤巍巍地端来一大碗蒸好的红薯,“崽,你尝尝。”县长给妻子和女儿各拿了一个红薯。

  县长拿一个红薯在手上,放在鼻子边嗅一下,是的,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。拨开皮,金黄诱人的红薯肉挑逗味蕾,诱惑舌尖,侵袭心上。乃至泪腺,湿润温暖,舒服平坦。原来,一切绚烂,都来自于平淡;原来,一切绚烂,终究归于平淡。